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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力棒棒军老彭续集——为老彭去世周年作

[日期:2007-09-17] 来源:舒明武创意网  作者:舒明武创意网 [字体: ]

    老彭去世一年了,一直想为他写点什么。他这一辈子,恐怕只有在这帮朋友中间,才获得过如此多的赞誉,享受到从未有过的尊严。而我,没能将这一切很好的写下来,一直有愧于他。我虽与他相互引为知己,时常还是感到他那些精彩的瞬间没有全部收藏在自己的记忆中,是自己的失职,总以为今后还有的是时间,以至憾成终身。但比其他朋友,我对他的记录毕竟要多一些,趁着现在记忆还鲜活,写下对他的怀念吧。

 

去年四月的一天傍晚,接到老舒的电话,说老彭住院了,是突发脑血栓,真要是这个病,老彭可就毁了,脑血栓的预后是半身不遂,不死即瘫,他那么好的口才简直就是老天爷存心和他作对。

第二天同老舒等人去大坪三院看望老彭。老彭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兄弟,我俩差一点就阴阳两隔哟!

据后来刘光瑞看了床前的配方后讲,老彭是因为大脑供血不足引发的癫痫发作,老彭后脊椎一直喊痛,痛得钻心,刘认为就是因为脊髓的压力太大引起,为什么有的医生要采取抽脊髓的办法,就是为了消除压力。刘希望彭这次出院后去他那儿进行一些消除脑部压力的理疗。

彭是昨天在陪客人吃饭时突然昏厥的,倒在地上人事不醒,被同事打112急救到急救中心才苏醒过来。大家都不明白是什么病,由此误传什么心肌梗塞、脑血栓、心绞痛等等。把我都吓一大跳。我们还指望老来时大家一起闲聊有个好口才的朋友,老彭千万千万不要走在我们前面。

老彭认为,入院前的一周,他戒了烟,搞得周身十分难受,但终于挺过来了。他对我说,这次病是因为没有循序渐进,一下戒掉这么多年(大约有三十多年)的烟瘾,下了一个埂楼梯把病惹翻了。

后来大家谈到几天前才去世的陈逸飞,那么杰出一个人才,就是因为一个胃病而去世,真是可惜之极。其实身体的状况只有本人最清楚,好像开的一辆车,有什么毛病要提前检查维修,决不能冒险开长途。陈一个人又出作品又开画室又拍电影,进行了许多项本不该一个人承受的工作,透支了健康,完全是累死的。在我们这把年纪,也应该关注自己的健康状况,时刻保持松紧有度有张有弛的工作状态,才不至于忙的运转到极限都不知道。

 

两天后得知,老彭患的是肺癌,而且是晚期,已经转移到了脑部。

老舒打电话告诉我时,我简直一下子懵了,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老舒说消息来源是殷恕,殷的夫人小莫本就是大坪三院的,从医生那儿拿到检验单并经医生证实,千真万确!目前老彭本人还不知道,其老婆已哭得昏天黑地,赶紧返回天府煤矿,希望能够有所经济援助。但晚上老舒又来电话说,明天老彭就要出院,原因是根本没法治疗,无法手术,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脑部,怎么手术?只有等待何时发作。我们原打算为老彭筹集一点手术费都没办法实施,最多凑一点营养费。

得此消息后我非常难受,整天闷闷不乐。秀娟也十分震惊,连声叹息可惜、可惜、太可惜!老彭那难得的口才,在重庆都属顶尖极的,为什么偏偏让他害上绝症?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呵!

 

我和老彭相识是在九六年,经老舒介绍,他加盟我开办的经济潮版面,撰写创意方面的稿件,他那时住在北碚磨心坡,时常抽周六周日到渝中区与我们见面,为此,他老婆最不满意,说回回都看你提起包包出去,也没见你装点什么回来?老彭说,就这一句话,就要把人问背过气。他说,眼下诸位都像个孤魂野鬼,还没附体,创意工作室连个办公室都没有。

记得第一次我们聚会,老彭初露锋芒,谈到新世纪老总说起每次价格大战,都是别人挑起,别人打上门来,你还不能不还手,这是正当防卫。老彭说个体商贩促销有一番语言:全市最低价,哪个儿骗你!

老彭的观点很实际,创意是生产力,还是要见到效益,不然人家一看诸位这个落魄样,反问一句,你们说那么多创意,怎么没把自己搞发财?不能象算命先生似的,自己都穷成那样,还在给别人算好命,让人看起都没得信任度!一笼鸡娃整叫一个就行了,就可让在座的买上房子小车,这不是梦想。

老舒的观点是,创意不是万能的,但创意在某种条件下却是可以万能的。他举抗战时期的例子,日本鬼子扫荡把八路军、土八路整得鸡飞狗跳,如果仅仅冲人员素质、武器装备上看,八路军根本就不是对手,但是有了创意——地道战,形势就大变,成了八路军把日本鬼子整得鸡飞狗跳了。

老舒为自己的企业创意演讲拟的一条广告词:听了想不发财都是很困难的。

老彭与大家见面握手,问候语变成了:今天你创意了吗?

我惊叹老彭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敏捷的思维,很平常的一句话,从他嘴里冒出来,感染力可以直透人的心扉。

 

经过多次为企业现场出谋划策,老彭的口才和机敏得以充分展现,他为一鞋业公司作的广告词:青春无悔每一步!为某汽车发动机厂商作广告词:谁,敢对心脏马虎?!为电信123寻呼台作广告词:万事都有个123,为骑士医院作广告词:骑士——毕生捍卫你的健康和尊严!均受到创意界朋友的高度肯定。可他还是把自己称作“智力帮帮军”,说这些都是街上抢来的生意,有一单算一单,他年纪大了,希望有个按时上下班的归属。

大约是零二年的春天,这个机会等到了,一家房产公司看上了老彭,聘请他当那家公司的副总,分管企业文化的创建。企业老总许诺让他去公司干五年,老彭担心人家说话不算数,找到我,希望我能出面当个证人。当时我曾劝他与这家企业签署一个协议,但据彭说,企业老总告诉他,现在银行里的呆帐坏帐那么多,又有哪一个没有签字画押的呢?要说签了字的东西完全可以用火车皮来拉,不着数还不是就不着数。希望彭相信他的君子协定。

 

但老彭在那家企业干得并不愉快,尽管收入增加,还贷款买了房子,但每次给我来邮件都诉说在单位受排挤、得不到赏识的郁闷。我知道老彭这个毛病,太爱“干净”,不屑与那些人为伍,心气高,处境低,人在屋檐下,又不能不低头,房子按揭每月要付,再找一个能拿三四千元的工作又办不到。有段时间工资还降了老大一截,想挤他走。他苦于没有找到下家,也不好动。想走走不了,不走又难受。只有在每次与朋友聚会时,他才显露出如鱼得水的笑容。

这么一个有才华的策划人,居然得不到赏识,就如同邹延澄搞了那么多好的作品,没人愿意投资一样,是他们错了还是这个城市错了?

 

老彭的另一个长处是从不打断别人的谈话,哪怕这个人的话罗嗦到已忍无可忍。记得有次我看到他参加一个电视台的节目,他讲的话正在劲头,刚好要进入实质性的内容,我也正好听得入迷,却被旁边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抢过话头去说了另一件事,我心里真是冒火得很,真想一巴掌把那插话的人打下去,让老彭把话再抢过来,但是老彭没有,一直到节目播完,老彭都没再说话。

没有把话说完,老彭心里并不痛快,且还不易化解。有一次参加长江水天城的策划,一个叫刘淇的清华毕业的设计师,把住话头讲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中午吃饭时间到,也没轮上老彭发言,老彭为此郁闷很久不能自拔,去信给那个公司的老总,臭骂一顿,发泄了一通。

老舒深知老彭的这个秉性,逢人便说要是聚会,不能让谢念苏与老彭同时出现在一个聚会上,那个谢,就是拿起话头一两个小时不会放下的主。

 

真正让老彭显露说书口才的一次,是在南山镇后面的半山居农家乐聚会上。

那次,老彭、老舒、杨金邦杜献平都来了,老舒带了夫人,正好给我夫人秀娟做伴。

两个女眷总算第一次领教了老彭的口才,摆谈中老彭总是妙语连珠,他形象比喻有辆车在城里找车位,就像是“屎胀忙了找厕所”,慌的不得了。

又说共产党员永远都是“地下党”,少先队员还戴个红领巾,共青团还打面旗帜。人们除了看见抗洪救灾时打批发火线入党的一队,任何公共场所,见不到谁是共产党员,特别是需要见义勇为的时候,全是挂在墙上阴干。

他的这个比喻把我们笑得踹不过气来。

还说那位江公醉(文人,为青麓雅园策划时作的最大创意是在每套房间里设计一个两平方米的太平间,当时把大家笑得岔了气,十多分钟没有回过神来)形容刘志忠副市长像个修表的,唐情林副市长像个收潲水的,“一个修表的,一个收潲水的,怎么能够把一个直辖市搞好?”江公醉作了一个108字的上联,无人能对,继之有又作了一个5万字的上联,更是无人能对,“你想想,光是读一遍,中途都要解决一顿盒饭!”把我们笑得又差点岔气。

第二天,大家专门空出了一个小时时间,让老彭为我们讲了一段,果然出口不凡。讲了近两个小时,中途就获得了三次掌声,把大家听得入了迷。其实故事并不复杂,情节也简单,讲的是一个茶工如何学艺,为当地的头面人物掺茶被打受伤,一个和尚相救介绍他去峨眉山习武,八年后回到重庆,碰上仇家惹出一段故事来。老彭在说书的过程中光是学艺、茶道的那一套就足足讲了半个小时,细节非常丰满,语言丰富,所传达的信息都是我们闻所未闻的,所以大家听得入神,到高潮处齐声喝彩。

秀娟终于相信我说的并非虚妄之词,老彭在口才上是个难得的人才,在重庆,都是顶尖级的人物。

精彩之处老彭压板,说留到下次再说,惹得大家心欠欠的。建议每年最少要这么聚会一次,仍然是我们几个。细想起来我们都没到什么名胜区,又是下雨天,大家这么开心,都是因为有老彭在。所以不在乎到哪儿去,重要的是同什么人在一起。

 

每次朋友聚会,就数他带给大家的欢乐最多,那口才只有在朋友聚会的场合才能尽情发挥,席间妙语连珠,激情四射,时常笑翻四座,令人久久难忘。

朋友们都有同感,听老彭聊天真是个享受,很多平常的龙门阵经他的口里讲出来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我们听得来如痴如醉。我特佩服他把一些细节、名称、包括关键的古语诗词都了然于胸,讲出来丝丝入扣,毫不拖泥带水。

 

每次聚会就像一顿丰盛的精神大聚餐,大家都非常快乐。又一次,同样在南山聚会,老舒朗诵她的大作。他数年前写的一首诗《赠K女士或Y小姐》,一开始是这样的:

自从你自摸了你的丈夫(该句被舒数次引用,认为是自己最得意之句),

别的男人就再也不能走进你的心房,就即使走进了你的心房……

下面的句子我们再也记不住,我们将其发展为:

即使走进了你的客厅,也不能走进你的卧房;即使走进了你的卧房,也不能上你的床;即使上了你的床,也不能吃你的糖;即使吃了你的糖,也不能将你永久收藏……。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添得哄堂大笑,笑得人仰马翻。最后老彭说,算了,老舒,你那个正版打不过盗版,还是盗版记得住些!

另一个的高潮是邹延澄讲起他在广西当兵的时候,当地的妇女男人在薅秧的间歇中无聊,打情卖俏,让人群中乳房最大的妇女为一最狡的男子喂奶,七八个女人按住这个男的,大乳房堵住那人的嘴巴,结果因为时间太长,那男人窒息而死。

老彭这时发话,一本正经说,这哪里是因为窒息而死呢?肯定是因为吃了保值期过了的奶,没有经过质监局的检测……见我们笑得一个二个直揉肚皮。他还补充说,中年妇女的奶,过期都有十几年了,怎么吃得?!

 

在往山下走的路上,说到成都人不知道重庆人最先喊出的“雄起”是什么意思,金帮说,让外地人到重庆来看看解放碑就知道了。武辉夏建议宣传计划生育的时候,搞一个行为艺术,用避孕套做很多的气球,然后用最大的避孕套套住解放碑,什么话都不用说,一看就是典型的行为艺术,效果最好。杨金邦接着说,那就是“性解放碑”!大家正在大笑的当头,路上几个游客问:麻烦几位,请问一下,下面有没有农家乐?武辉夏顺口答:有,下面有性交乐!把我们又一阵好笑。

老彭讲了他清楚记得的1971年在一张杀人布告上看到的判决词,布告上是这样写的:……搬条石搭跳板,强奸耕牛破坏春耕生产,实属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这也算是那个年代的一段奇闻。被杀者是綦江的一个农民。

 

去年元月,在西彭天醉园,创意界的朋友讨论一个房地产项目,又是西部专家网的朋友聚会联欢,老彭大放异彩。

头天因为讨论老彭公司的项目,他不便发言,闷了一天,憋屈了一肚子的话今天终于开闸泄洪,会后我问他感受如何,他答:总算疗了一下伤!

最精彩的是点评各位到会的专家,老舒先作介绍,然后由莫怀戚、彭洪渊分别进行点评。莫是学者型,言语不多,但往往抓住要害一语中的,幽默中体现概括能力,而老彭则是妙趣横生,出口成章,会场成了他的脱口秀表演。整个场面高潮叠起,欢笑语声,掌声雷动。

 

莫怀戚对陈新槎的点评:黑白两道都来,正邪双方都熟,勾结双方来闯荡,老蒋鬼子青红帮!

莫对老彭的点评:李伯清说的是言语,彭洪渊说的是语言。言语打动的是人的感观,语言震撼的是人的心灵!

莫对老舒的点评:一个宝气带领一群精英。

此话初听有些冒犯,细想不得,如果一大群精英都心甘情愿让一个宝气带领,那也是精英们比宝气还宝!

老彭对莫怀戚的点评:像一钵刚端上桌的热气腾腾的毛血旺!

老彭对老舒的点评:在座的专家们好比是麻辣串上的藕片、羊肉、毛肚、鸭肠、木耳,舒明武就像是一根刷把签,一下把大家串起来,拿起就走!

老舒的个性两个字:天真。

……有一次,我见马大姐望着台上正在演讲的舒明武,说了一句我永远铭记在心的话:这舒明武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

哗!——全场闻之哄堂大笑,掌声不断。

我想起莫怀戚对舒明武曾经还有一精辟论述:舒明武出的点子一个也不能用,但没有他,众人的点子一个也出不来。

看到老舒把自己的创意论著送给融侨的黄总,莫说: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经商的人,却去指导人家怎么赚钱。

老彭当时对舒的评价还有一比喻:老舒是个酒瓶子盖盖,他要是不打开,那酒就出不来。

 

我对老彭的评价是两个字:干净。他固守着灵魂深处的净土,不肯让世俗的污秽侵袭,不谙伴君之道,却又不肯同流合污,总是希望自己的一番宏论能够得到明君的赏识。

老彭对此点评很是欣赏。

自那次聚会之后,我们都盼着再次聆听老彭的评书,盼望再次在同他聚会的时刻享受那难得的语言盛宴,哪知,这以后,竟成绝响!

 

我和老舒商议,只有抓紧时间多去探望一下,又怕去频繁了泄露天机,还不能过分。不过我观察老彭用不了多久就会清楚自己的病情,照他的文化水平和性格,已然会达观对待生死问题,也盼望能与我们多处些时光。

 

去年七月的一天,老舒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老彭又住进了江陵医院,武辉夏和刘光瑞昨天去看过,估计老彭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约我一定去看一望下。我回到家中,把家里的水果拎了一袋,在抽屉里把一直没有舍得用的1000元新钱带上,下午5点先抵达江陵医院,抽空把钱给了彭的夫人,我对三姐说,这点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是一点心意。

如果能将老彭的生命挽回,我真的愿意倾其所有。

老舒、光瑞、殷恕、小莫陆续都到了,我建议如果没法上南山,就在病房里搞一次朋友们的聚会,把老彭最后的时光留下来。大家商定就在本周六晚上七点。光瑞说,老彭这病说快就快,最快一周之内要翻,根本没法挽救,癌细胞不但已经进入脑部,目前还转移到膀胱。

彭自己也知道他害的这病已入膏肓,同我一起很坦然地笑对死亡。今天很精神,全不像昨日连话都说不动。

朋友来后他头脑清晰,仍然妙语连珠。他说光瑞为他把脉,悟到他这病起因是性情太执拗。也许这说到了点子上。好多得怪病得人都有性格上的原因,许多病也能在性格上找到相似点。我只是觉得老彭这么有才气一个人,能给朋友带来欢乐的人,太舍不得他走,他的口才是我的朋友中最好的一个,为人也不错,就是他往往与领导、上司格格不入,郁郁不得志多年,他也是在这帮朋友中才真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七月底的周末,朋友们约起晚上在老彭的病榻前相聚。

今天来的更多,莫怀戚、张健、武辉夏、周光明、杨金邦、殷恕、吴征丹、老舒、光瑞、周游等,周游拿着摄像机把朋友聚会的场面拍摄了下来,我带了录音机,本指望老彭能多讲一段,大家都怕他累倒了,推下次再说。我看他真要康复是不可能的,越往后,状况会越糟。

今天他握我的手时特别用劲,我在它的眼神里读到对朋友的感激之情。大家离去前都为老彭捐了一些款,多的几百,少的也有五十元。我知道害病住院花钱如流水,这点钱真有些杯水车薪。

老舒本想借此机会让老彭和朋友们都谈谈彼此的印象和相识的经过,录像下来留着纪念,但莫怀戚觉得气氛不对,岔开话题,海阔天空的胡吹了一通,打乱了老舒的部署。

离别时,老莫认为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看过老彭后余兴未尽,总觉得还有话说,便提议找个地方喝酒。于是,大家附和,在医院旁边的小馆子要了几瓶啤酒,一瓶江津老白干、十个盐蛋、一份腌黄瓜、一份凉拌茄子、一份青椒皮蛋外加一份酸菜粉丝汤,又聊了一个多小时。

大家感叹世事无常,有可能我们这堆朋友中,老彭是走得最早的。不出五六年,还有人跟着要去。健康、快乐、珍爱生命成了主题。

光瑞是我们中唯一搞医的,他就认为老彭的病与他的性情有关。这与我向秀娟分析的一样:气滞血瘀。凡事心气过旺过大的人,都容易害病。我甚至觉得物质的东西过多,都会造成身体的疾病。东西多,必定操心多。掌握的东西越多,对这世界就越挂念。身外之物越多,精神生活越无法拓展。比如汽车,如果真有了,操心的事肯定比没车的时候多。我觉得只要在一个人能承受的范围之内,都还可以掌控,一旦觉得烦了,厌了,就得警惕,那是害病的开始。

老彭也许就是长期以来郁郁寡欢,不得志,心气又高,积下的恶疾。

 

当年八月底,老舒组织的夏季聚会,在南山的天子湖度假村举行。

我是第一个到,通知三点报到,我到已是四点,电视台高导第二个到,老舒第三批。我原以为老彭同他一道,后才得知老彭在临出门前,又晕倒在厕所,只得放弃。老舒精心为老彭写的诗,本想现场展示给他看的,只好电话传给他听。

现场很感人的一幕是:老舒的诗通过投影仪打在银幕上,由两位新来的朗诵高手现场朗诵,通过手机传给老彭听。这两位朗诵高手,男的叫许瑞,房产界人士,在百年世家担任副总,山东人,嗓音浑厚,能很快掌握诗的内涵与节奏,女的叫李安娜,在女性杂志社任秘书长,曾拿过四川省演讲的冠军。两位的朗诵水平都不比一般。老舒的诗通过二人的声情并茂的演绎,增色不少。完毕,大家齐声喊:彭老师,你好!彭老师,雄起!老彭在电话那一头感动得语言哽塞,连声向大家道谢。

我后来得到了老舒诗《彭洪渊写意》的全文:

    他的嘴唇启开时

    满天的乌云呼拉散开

    一束霞光

    由语言晶体构成的幻彩霞光

    直射下来

    炫惑了满座的记忆

            与体验

 

    淡淡的开场白

    似不起眼的小绵曲

    故事拉幕了

    冰啤斟满夏季的夜晚

    第一个高潮出现

    纯正的窖藏了48年的茅台上桌了

    接连倒上的

    是五粮液    云南红

    掺合着路易十三    轩尼诗XO

    醉熏了

    所有的听觉和理智

 

    你不得不为

    电视台拙劣的眼光深感遗憾

    你不得不为

    那几个当红的所谓笑星的

    喋喋不休而脸红

    如是我闻啊

    南山深处的小山庄里

    老板和丘二

    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瘦瘦的身骨

    炯炯的目光

    仆仆风尘于嘉陵江长江的两岸

    艰难地承受命运的重荷

    剧烈的病痛中啊

    仍为友人的到来

    感动

    感动得谈笑风生

 

2005、8、11于重庆南滨路赛蒲尔敦酒吧

 

 

 

我与老彭通了话,我告诉他,今天的聚会,我全是冲着他去的,还把当年我们办的经济周刊、创意导刊剪报都带在了身上,准备同他一同回忆那段美好的时光。老彭则说,这么多朋友中,他最想见的就是我,他知道所剩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很想早些见到我,我当即表示,明天就去看他。

第二天南山下来,直接去了老彭家。明显感到他的日子真的不多了,虽说思维还比较清晰,说话已经咬字不准,身体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三姐说他的舌根已经发黑。

我心里相当难过,一直想为他做点什么,两口子就靠那么一点点微薄的退休金,还要支付房屋按揭款,这病肯定会让家庭雪上加霜。

 

最后一次见到老彭是去年九月初的一天,老舒建议抓紧时间多去看看老彭,这次是小范围的朋友,除了老舒、我、刘光瑞、许瑞、小周,还有杜献平、许瑞祥、罗小文。老彭的状态已经一天不如一天,来茶室只小坐了一会,便支持不住,只好由三姐扶着送回家去。我抽空将随身带的1000元钱悄悄递给三姐,她不要,说我给过的,我道,我也没其他办法,也只能帮这一点忙,硬塞给了她。

罗小文算个人物,面相上看有点仙风道骨模样,钻研易经风水,是重大教授蓝允恭的弟子。他称有次邂逅三院院长、肿瘤专家吴绍阶,吴问他抽烟多少年了,每天抽多少?他说,每天四包,已经三十多年了。吴很奇怪,你怎么还没有到我这里来报到?我手里已经打发数千人上路了。罗说,人家是抽烟,我这里是上香。吴认为这理论新鲜,稍后也将手一伸:我也要上根香。

他称这与他自己练功有关,别人练功都是鼻孔嘴巴出气,他不同,从屁眼出气。

老彭现场发病,罗顺手在桌上端了一杯水,让刘光瑞手里过了一下,只见他左手五指撮着杯底,右手拇指、食指、无名指、小指卷曲紧握杯口,中指在杯沿上顺时针、逆时针反复划圈,口中念念有词,然后递给老彭,叫彭先大喝一口,慢慢咽下,随后小喝数口。老彭喝下去后说,感觉好一些。

罗说,刘馆长手里一过,水里就有神仙楼的种种信息,他则用的是藏传密宗的密咒。只是老彭没有将水喝完,有些可惜。

我建议何不请小文起一卦,看老彭还有多少天。罗小文叫我们随便指一下桌上的烟,杜献平指了一盒,他打开一数,有15支,起卦《大壮》变《归妹》。断:卦象不好,快则五天,五天坎过则顺延至15天,最多也就是六周。

罗称自己每天只吃一顿饭,只是在天亮前睡四五个小时,碰上有些时候十天八天都不吃饭。他说他自己的父亲就是肺癌,重医附二院宣判最多三个月,三个月满出院,在家还呆了半年。本还可以活得更久,原因是不肯喝“回笼汤”,说那东西“犯瘾”。

他解释回笼汤就是尿。一种是童尿,一种是孕妇的小便。童尿代表阳,代表再生,孕妇的小便代表阴。阴阳相生相合相克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光瑞说,喝回笼汤的方法在国外也很盛行,确有其解释不通的功能。

光瑞今天讲的一种理论很有启发,他说,生命在于运动、生命在于静止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都是对的。生命在于运动谈的是形,生命在于静止谈的是神。修形要讲动,修神则要求静,二者是辩证的统一。

 

九月十二日,老彭晚上六点多钟去世。

当时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老舒的电话,顿时伤感不已,尽管早有预感,知道这一天很快会来,真来时还是觉得太突然。

我俩相识有10年了,可以说完全是一种精神上的朋友,没有丝毫的功利色彩。他把我引为知音,最了解他的内心,是他最忠实的听众,最能引起共鸣的聊友。我视他为知己,最了解他的才华,最钦佩他的智慧,最欣赏他的口才。可以说只有我最清楚他的内心是多么孤独,多么高傲,才华横溢又孤芳自赏。他说的评书唯有我一人听过两次,可就是这仅仅两次便可称为千古绝唱!不知还有多少段子压在他心头没能讲出来。惜哉!痛哉!

晚饭后,八点多钟,我赶到石韵桂园,算是这拨朋友中最先抵达的。客厅挂着老彭的遗像,遗体盖着白布,三姐见了我,哭成泪人儿,说昨天有点预兆,老彭小便失禁四次,但今天状况还一直很好,只失禁一次。走前没有说任何交待的话,神态很清醒,与武辉夏五点钟通完电话,便上床睡了,这一睡就没再醒来。六点过去叫他吃饭,已没了气息。

我最怕的是老彭受很多的苦,打杜冷丁,呼吸困难等,我的同学詹万果也是患肺癌去世,去世前相当难受,我真担心老彭也要受那种苦。看来,他走得还算平静安详,没有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后来听他家人说,他头痛时,就吃头痛粉,最多一天吃十多包。

半小时左右,老舒、光瑞、殷恕、小莫到了,随后又有杜献平、刘可、邓总、杨骏、陈新槎、许瑞祥到。我建议我们几个凑几幅挽联表达我们的哀思,大家欣然同意,便一同到小区的活动室外冥思苦想,老舒的最先想好:

上联:能言善论侠肝义胆坦荡一生

下联:激情似洪智慧如渊垂范千古

殷恕的对联为

上联:锦心绣口龙沉渊

下联:仙风道骨鹤入云

光瑞的对联为

上联:用真情诠释人生

下联:以智慧启迪朋友

我的对联一直想不起,总是觉得不够准确,临到最后,老陈把他们的对联全部书写完毕后,我才想起:

上联:铁齿铜牙幽默论人生

下联:素心洁胆光彩照友人

算是对老彭一生的总结吧。

 

建强作于200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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