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7月29日,《华西都市报》上刊载了含蓉城6名大学生在内的8名挑战者失踪川藏线的消息。消息称,总共有11名挑战者15日骑自行车从成都出发,欲挑战被中外地理学家称之为“世界上最危险的公路”的川藏线。3名学生中途放弃,到28日,另8名挑战者与外界失去联系已经超过3天。
看到此消息的当天,正是我们从川藏线返回重庆的时候,由此竟生出万分感慨。川藏线上那惊心动魄、难以忘怀的一幕幕,总是浮现在眼前。
回放
7月19日,本报三记者王建强、鞠芝勤、栾玉树及家人共9口分乘两辆SUV国产商务车从成都出发,选择川藏北线入藏,经雅安、康定、新都桥、八美、炉霍、甘孜、德格出川,到昌都、邦达、八宿、然乌、波密、通麦、林芝、墨竹工卡最后抵达拉萨。替我们开车的一位是司机兼导游郭亚兵,今年40岁,系昌都县旅游局驻成都办事处的副主任,是一位在川藏线上跑了20多年的老司机,另一位姓胡,30岁,也是长期跑川藏、云南、稻城的司机,经验都非常丰富。
包车入藏之前,曾有多条线路供我们选择,最终定下坐车从川藏线进入、从拉萨搭班机返渝,主要是难以割舍川藏线沿途的美景。郭亚兵提供了一条具有相当诱惑力的旅游线路以及难以拒绝的出游价格。至于沿途的艰难,我们想得很简单:既然客车都能通过,我们为什么不行?
而事实上,途中的艰辛、危险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们遭遇钢筋扎胎、车陷泥泞、高山反应、下雨雨刮失灵、天黑车灯不亮以及人员险困草甸、人车险遭倾覆等险情。以至于栾玉树10岁的孩子给我们这个团取名为“提心吊胆旅行团”。而沿途碰见的不少人,对我们家眷同行川藏线都感到十分惊讶,道: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
雀儿山 小试牛刀
被誉为川藏第一高、川藏第一险的雀儿山海拔6168米,垭口处海拔5050米,地势险恶。山顶怪石嶙峋,云雾缭绕,盘山公路既窄又陡,不经意往下一望,山路蜿蜒如蛇,令人背心发凉,陡生寒气。据昌都军分区刘司令员介绍,新兵驾车过雀儿山,为避免胆怯,常常采用的办法是将靠悬崖一面的车窗用报纸挡上,以免分心。而郭亚兵告诉我们,他十六岁当汽车兵那年第一次驾车过雀儿山,紧张的他两腿打哆嗦,浑身冒冷汗,下山后发现尿湿了裤裆,伤伤心心哭了一场。
翻山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了头痛,太阳穴像要炸开一般,这对我们首次走川藏线的游客是个下马威。鞠芝勤说他连转头都困难,同时庆幸没有自己开车入藏。高原反应加上危险的路段,要想不出事都难。
塌方段 钢筋破胎
快到昌都的100公里路段是今年5月刚剪彩通车的柏油路段,我们都以为可以信马由缰拉伸跑一跑,谁知该路段却正是中央电视台前不久报道过的川藏线500多米大塌方的地方,沿途所看到的塌方何止三四十处,远不止500米,桥梁冲垮、巨石拦路比比皆是,有一块巨石竟重达几十吨(见图)。过此路段我们小心翼翼,不敢久留,一面注意防止车陷,一面小心顶上随时都可能掉下的飞石。眼看一段路好,郭亚兵加足马力赶路,却听到车子一阵怪响,如同乱石砸在车上,吓得车上的女眷抱头躲避。郭连忙停车检查,发现车胎上扎了一根直径约1厘米、长约一米多的卷曲的钢筋。好在有备胎,郭熟练的换上又继续赶路。
业拉山 车陷泥泞
昌都到八宿的途中,要翻越两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第二座海拔4618的业拉山山口一过,我们便遇到了麻烦。由于前段时间的大雨,大面积的塌方有好几十处,经简单的疏通后路面十分泥泞难走,尽管我们两个车底盘都高,又十分小心躲避深坑,还是几次陷进了泥里。我们人推绳拉、锹填镐刨,加上后面的车被堵不耐烦,也都下来人帮忙,才把陷车拖出泥潭。
随后的路段便是川藏线有名的九十九道拐(见图)。远远望去,之字形的公路象刻在大山上的深痕,那气势壮观异常,足以让所有第一次看到的人生畏。
然乌湖 惊险历程
看位于然乌湖上湖的来古冰川,让我们经历了本次出游最惊险的一幕。
来古冰川位于然乌镇以东30多公里的来古村,道路十分难走。我们看完冰川欲打道回府,可两辆车就是开不出村,在村前的泥泞地里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最后还是花钱请藏民把车子推出村子了事。
眼看将近天黑,我们加紧赶路,开着开着,在草甸上却迷失了方向,找不到来时的路!郭亚兵的车此时又再次陷进泥里,车四周全是水,寒彻刺骨。他只好脱下鞋袜下到水里拴上绳子,小胡的车靠近来拖,可只见轮转不见车动。最后只好决定我们全挤上另一辆车,由郭送我们先回然乌镇,另找大车来拖被陷的车,留小胡在车上待援。
加司机我们共10人挤上另一辆小车,继续找路前行。通过草甸上最后的几道河滩时,我们发现河水涨了,比我们来时要高出许多,以至让我们怀疑是不是又走错了路。郭亚兵和鞠芝勤都下车四处观看,确信没有其他路可走,只有冲过去才能不当“山大王”。
真要冲时郭师傅又犹豫了,河滩不宽,不过十来米,若是四驱车,问题也许不大,但郭的这辆车只有两驱,车上装有9名乘客,万一陷在河中央,这儿距最近的人家也有10公里,距然乌镇更是远达20多公里,手机没有信号,只有人步行去求援,乘客找不到路,天黑又没手电(唯一的手电留给了小胡),车子进水事小,游客泡在水里又冷又饿,离开车又无法御寒,如何是好?可不冲又怎么办?荒郊野岭渺无人烟,根本没法求救,何况小胡还在等我们搬救兵。
思前想后,只有冒险冲过去,别无它路。其实大家也都明白,不冲过去更危险。亚兵驾车退后几步,加大油门,大家默默为他鼓劲。只听油门轰鸣,小车似箭离弦,水花飞溅,开到最深处,水已漫过驾驶台玻窗盖过车顶,我们都以为车掉进河中央了,但车轮触地的感觉让我们知道有希望,没有熄火!只有一瞬间,我感觉到车轮在打滑,但很快就感觉到它爬出了河沟,冲上了路面!大家一阵欢呼:乌拉!胜利了!万岁!女眷们个个都激动得泪流满面:这下有救了!
还没从刚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更宽的一条河沟又在面前,这里的河水涨得更高。此时天色已暗,再不过去就更难了。郭亚兵观察地形后,再次驾车冲,大家的心都吊在嗓子眼,一个劲祈祷:千万别熄火、千万别陷进河中、千万千万……
这次的水漫得更高,有好几秒钟车窗全被水盖住,什么也看不见,郭亚兵这位有着60多万公里安全行驶记录的驾驶员此时使出看家本领,一鼓作气又冲过了河。全车人又是一阵欢呼。
前行数公里,经藏民指点找到道班,向其说明情况请求施援,道班的女班长是藏族人,很爽快的答应下来,派出唯一的一辆东风随郭亚兵去草甸拖车。这一去大东风同样又陷进泥里无法自拔,此为后话不表。
这边,由鞠芝勤将车开回然乌镇。鞠倒是有近十年的驾龄,只是患有恐高症,过雀儿山时他座郭师傅旁边,不敢看窗外,一看就小腿抽筋。好在此时天已黑尽,紧靠然乌湖的这条独路没有来车,车灯只照着路面,路面左边数丈高的悬崖他看不见。开着没多远他就感到不对劲,咋个方向盘老是往悬崖边上晃?他抓着十分吃力。10多公里的路他颠颠簸簸摇摇晃晃开了一个多小时,紧张得湿了内衣、湿了内裤,但好歹算是把大家平安送回了然乌镇。下车就说,累死我了,这车怎么这么难开?
看到停下的车子,一位女眷说,这车轮怎么是内八字形,撇的?我说,这是人家鞠师傅停车的水平。谁知第二天检查,这车左前轮的五颗螺丝竟掉了三颗!其中一颗断裂(后采用烧焊才将断裂的螺丝拧出)。好悬啊!回想头天晚上在湖边公路上的一幕,左边即是悬崖,毫无遮挡,要是轮子最后的两颗螺丝被颠掉,我们三家人将全部倾倒在然乌湖里,方圆数公里内都无人察觉!所有知道这一情况的人,都无不感到后怕。
再说郭亚兵带着大东风去草甸拖车,天黑路泞,走到出事地点即被陷住,折腾一个多小时仍无法自拔,只好叫东风车司机赴最近的村子求救,后叫来一辆手扶拖拉机,凌晨4点半将郭亚兵送到然乌镇,又冷又饿的小胡则靠郭脱下的衣服,在车上抗了一夜。
幸运的是,我们头天与八宿县土登县长见过面,留有他的电话,经过土登县长亲自电话安排,借用了一藏民的大东风,再次前往草甸,当天11时,陷在然乌湖草甸的车终安然回到镇上。
通麦天险 往事并不如烟
波密到林芝的路上,要经过两道天险,通麦天险即是川藏线司机谈即色变的102路段,所谓102,是指南线巴塘附近起算,每10公里一个道班,到通麦即是102道班。据郭亚兵介绍,1982年,驻守雅安的某汽车72团一个汽车连,整42台车107人,在经过102时突遇山体跨塌,全部遇难。而据有关方面统计,葬身该路段的车辆决不下2000辆。102原离江面不过两米高,每次塌方都垫高路面,现在已经高出江面几十米。由于山体始终处于活动状态,用钢筋打进山体浇注混凝土挡土墙,每层两三米高,至今已有16层,仍然还有滑坡。(见图)在离大滑坡现场不远,我们刚好看到一辆坠入山谷的蓝色东风货车,让人心惊肉跳的现场不敢久留,我们抓紧时间通过。
排龙天险 颠翻五脏六腑
位于排龙乡的排龙天险是又一个让司机头疼的路段,全长14公里,窄、烂、险全占齐了,可算是我们遇到的最难走的路段。车行路上第一要了望有无来车,早早的看好会车地点,否则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第二还要随时小心车陷泥里难以自拔;第三还得防止车颠失去控制翻下岩去。靠中间的道坑深,底盘容易被泥托住造成打滑,靠边的路则有可能土层松软随时跨塌。短短14公里足足颠了我们两个多小时,抖得我们浑身骨头散架,颠得我们五脏六腑搅成一团。按说我们的车况还算不错,都是使用不过才一年的车,过排龙天险后检查,我们这车的右后轮钢板被颠断一块,只好用铁丝捆扎后继续上路。
墨竹工卡 雨中摸索前行
翻过米拉山口,便是川藏线离拉萨最近的城镇墨竹工卡,已是晚上九十点钟,天已黑尽,又下起了大雨,我们的车却突然雨刮失灵,奇怪的是两个车同时雨刮失灵,而且连换几个保险也都被烧,不仅如此,一个车的大灯还不亮,车窗还无法开启。两个司机只好换着车开开停停,摸索前行。大雨中,漆黑夜,两司机真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听声辩器,闻风拆招,凭着对该路段的熟悉,硬是将车平平安安的开到了拉萨。
后记
从成都到拉萨(川藏北线)沿途要翻越12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山,比较著名的有:折多山、雀儿山、矮拉山、达马拉山、业拉山、色齐拉山、米拉山等,总行程约2600多公里,若加上重庆到成都、拉萨到纳木错、以及中途到然乌湖、错高湖景区的行程,我们的总行程在3600公里以上,九天里平均每天行程400公里。
古人云: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虽说此行的艰辛难以言表,我们却见到了常人难以见到的瑰丽风光,而这沿途难得经历也是用钱也难买到的人生宝贵财富,可以说,风景难得,经历难得。
“亲历川藏线”的下篇,将以图片为主,重点向读者介绍川藏线美丽的自然风光,敬请读者关注。
本报记者王建强 文/ 图片摄影 鞠芝勤
(发表于2004年8月6日《重庆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