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一个选择了“正道”,决心于伟大,也便选择了“伟大的痛苦”和悲剧性情节,伟人往往比一般人悲哀,悲哀也最常倾向伟人。许久以前我便有如是之感觉,读多了鲁迅的书,读了《超越苦难:世界60位著名作家的命运》,读了屈原、曹雪芹、爱因斯坦、爱迪生、达尔文等人的传记,我那种感觉愈其浓重,随着年纪的增长和见识的增广,同样也更加坚信这个观念的正确性。比如(仅以著述为例):屈原的“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接舆鬃首兮,桑扈裸行。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司马迁的“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行;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贤圣发愤之所作也。”“悲莫大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杜甫的“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曹雪芹的“十年辛苦不寻常,字字看来皆是血。”“满纸荒唐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鲁迅的“人生多苦辛”“于无所希望中得救”“彷徨于无地”“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生命受了压抑而生的苦闷懊恼乃是文艺的根柢。”“什么是路?就是从没路的地方践踏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壁出来的。”苏格拉底的“患难及困苦,是磨练人格的最高学府。”歌德的“凡是有才能的人总会受到外在世界的压迫。”“我这一生基本上只是辛苦工作,我可以说我活了75岁,没有哪二个月过的是真正的舒服生活,就好像推一块石头上山,石头不停地滚下来又推上去。”莎士比亚的“真理往往是在痛苦的呻吟中说出来的”“患难可以试验一个人的品格;非常的境遇方才可以显出非常的气节:波平浪静的海面,所有的般只都可以并驱竟胜;命运的铁拳击中要害的时候,只有大智大勇的人方才能够处之夷然。”“剧烈的痛苦在长时间的延续之中,可以使人失去痛苦的感觉。”“困苦永远是坚强之母。”贝多芬的“卓越的人一大优点是在不利与艰难的遭遇里百折不挠。”“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绝不让命运所压倒。”爱迪生的“我极端重视由斗争得来的经验,尤其是战胜困难后所得的愉快。”“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九的血汗。”
上述是我所知道的伟人的一部分著述,还有更多的是我所不知道的。如大禹、姜子牙、孔子、王充、李时珍、孙中山、周恩来、亚里士多德、但丁、凡高、达尔文、马克思、
虽然,伟大未必都悲哀,伟人未必都痛苦,但又有多少伟大没有悲哀,又有多少伟人没有痛苦,我想从古至今这样的人也是罕见的。如若有人直接去问伟人本人,那抑或会另有答案,很可能他(她)首先会否认自己是伟人,回答也往往会是“我过的很好,我不痛苦,我的历程不悲哀。”然而事实常常是截然相反的,特别是在物质和心理忧郁方面。
出现“伟大的悲哀和伟人的痛苦”这么一种现象不是偶然的,是有其物质和精神、历史和现实等方面的根源的。这些根源是极其复杂的,是无法完全明晰的,我个人以为至少应该包涵下述几大根源,但仅凭我的薄才,绝不可能是重要根源的全部。
首先,伟人是站在高处看世界的,他们看到的世界很远很深,伟人必须解决伟大的问题或产生伟大的精神。伟人站得高,是由于他们永远地奋斗着发展着,不断地充实自我卓越自我。伟人们不遗余力地追求自己心中的“理想世界”,他们的理想近乎是空想,他们不满于现实社会,他们看出了现实中的许许多多的不足和问题,这些不足和问题都有待于改进和完善。改进和完善不是一时的,他们认为这样的进度太慢了,他们竭尽全力想加快这一进程,但常常达不到他们的预计。伟人们知晓世界是无限发展和不断完善的,他们都各自完成了一些发展世界的理论或成果,并且大都有急于发展和改善现实社会。这就产生了理想和愿望,同现实社会之间的差距和矛盾,站的愈高,愈伟大,他们发现的问题和不足也愈多,这种差距和矛盾也愈烈。伟人是不世俗的,是属于未来世界的,他们是前瞻的和先进的,他们的智慧和品质是超越同时代的,有时他们的思想或成果能够统治社会几百上千年。伟人是想看到他们的预见结果和成果应用情况的,但他不能活几百几千岁,他没法看到,他看到的只是当时的现实,他对这个现实往往是很不满意的,不满意的结果是产生忧愁和悲苦。
其次,伟人皆是个性十足和与众不同的,皆是开创一个新的天地或新的高度的。他们富有无拘成见、挑战传统,求异图变、吐故纳新,怀疑权威、独辟蹊径,特立自行、与众不同,突破常规、别出心裁,反弹琵琶、捷足先登的特点,他们是难以同现实社会调和的,他们是无法与世俗“同流合污”的,他们与众不同的不调合性注定了他们经常处于彷徨、忧患、悲苦之中。伟人开创全新的领地是需要个性十足和与众不同的,他们皆是某一领地的开拓者,是这一领地最高智慧的人物。这个领地是前无古人的,不曾出现过的,是反传统反世俗的,是用以改善现状的。新的事物或发明创造的产出,是艰难和曲折的,新事物是很少人能够认识、理解和应用的,伟人很可能一生都得孤单地守候着自己开创的领地。伟人和他的领地或者是反传统反世俗的,或者是高高在上的,或者是遥远遥远的,这个特点,决定了伟人被当局者或社会重用是很有难度的,他们容易陷入生不逢时和怀才不遇的状态,造成的结果是伟人壮志未酬的悲哀。
再次,伟人要伟大的代价,伟人要伟人的代价,一般地,伟大的代价是伟人的悲哀,伟人的代价是一个伟人的痛苦历程。伟人是一场孤独的抗争,伟人是不断追求和努力的一生。伟人是超凡脱俗的,如若每一想成为伟人的人都能轻易成为伟人,那么“伟人”也就不能成其为伟人了。伟人毕竟只有少数几个人,他们是付出惊人代价所取得的。伟人在成就伟人之前,有些倍受了身心健康的折磨,如贝多芬、凡·高等;有些为经济来源而苦恼,如巴尔扎克、马克思等;有些被政治势力所逼迫,如屈原、布鲁纳等;有些受到了守旧派的猛烈夹击,如王安石、达尔文等;有些被科举考试或传统教育弄得苦不堪言,如蒲松龄、李时珍等。
最后,可以这么认为,伟大是一场孤独的抗争,伟人是一个伟大的的悲苦历程。孤独的抗争是“痛苦”的抗争,从这一点来说伟人是“痛苦”一生的。然而,伟人是很个性、很特色和很坚强的,也是相当“乐观”的乐观派。常人以为是极为痛苦的,而有的伟人却乐比不疲,伟人的“痛苦的一生”不是绝对的痛苦,他们有应对痛苦的良方,他们或者是痛而后快,或者是苦中作乐,或者是痛并快乐着。某些伟人也形成了自己的一整套伟大的“痛苦哲学”如爱因斯坦的快乐哲学等在世界范围内影响深远。
伟人的“悲哀”造就了伟大的“痛苦”,伟大的“痛苦”,产生了伟人的“痛苦哲学”。“悲哀”的伟人,“痛苦”的伟大,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 / 平子在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