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顾城、戈麦、王小波,其实都死于文化枯竭。他们都是天才,但没有文化源泉的滋养,只能一步步干涸。他们是天才,是有独特风格的诗人、作家,但不是大师。天才不需要文化底蕴,但大师需要。
海子前期的诗,纯净、饱满、激越,是一个天才少年自由自在的歌唱,是生命力的天然迸发,那时的海子,是一个泉眼,抑制不住地要迸溅、流淌,但到了后期,他天然的生命力释放完了,又没有到文化中去汲取养分,于是成为一口枯井。海子后期诗风的暴烈,正是内心文化焦渴的反映。
顾城漂泊天涯,在早期天才少年的才气挥发净尽之后,也陷入了困顿,文化身份的失落使他缺乏起码的安全感。顾城后期诗作充满暴戾之气,连书法都杀气腾腾。
戈麦亦大体如此。
王小波早年当知青的特殊经历,使他对精神专制极端敏感,反对国家威权对个人的凌侮是他写作的背景,自有其积极意义。但他却因之采取一种极端的文化虚无主义,以讽刺调侃的姿态对待整个中国文化。反抗极权理所应当,但只有反抗并不足以安身立命。同样反抗极权的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都有非常坚定的文化信仰,他们反对暴政,但绝不蔑视俄罗斯文化。
没有文化根基的文学艺术家,要么流于彻底的戏谑,如王朔(当然他最后也没有能无限制地戏谑下去)、伊沙、“下半身”;要么搬运知识学问,如“知识分子”;要么向商业化投降;要么,就是像海子、顾城、戈麦、王小波等,悲壮地走向崩溃。
这是一个文化没落的时代,文学、艺术、教育、政治、经济……都游离于文化之外,变成了没有源头,因而也没有未来,没有历史,因而也没有深沉的幸福感,仅仅限制在“现在”的狭缝中的平面体和漂移物。这是人世的衰像,亦是生命的大不幸!
(作者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