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重庆已经四天了,除了微信的干扰外,QQ与网络的干扰没有了,时间变得单纯了许多,诗歌的写作也重新恢复了。
24年后,我又一次回到了位于祖国云南边疆的勐拉坝,回到我曾经在此工作过八年的地方,那可是承载了我17岁到25岁之大好青春年华的地方啊。
昨夜,我一个人站在当年篮球场边,看着一边破朽的篮板,另一边只剩下光秃秃的球柱,曾经的一群小伙子奔跑、腾跃、抢断、命中……一幅生龙活虎的画面又闪了回来,可一眨眼,幻象消失了,只感到一阵阵的胸口发闷与鼻子发酸,虽然无泪水涌出,心中的痛楚却是无与伦比的。
没有其他办法表现我对生命的感慨,对命运的无奈和对人生的叹息,只好任由一行行诗句无声的喷涌,让思绪仍如年青时一样在小小的笔记本上,无拘无束的流放。
尤其是我想到了当时对母亲的思念,对故乡的眷恋时,似乎有一口鲜血欲从胸腔射出,那种直切心扉的惨痛,是旁人无法体会和文字难以表达的。
十七岁的我来到这里,二十五岁的我离开这里,——是那样眼神决绝、步伐坚定地离开了亲手盖起的茅草房,亲手栽种的橡胶树,亲手喂养过的一大群肥瘦不均的猪儿……
1989年,三十六岁时的我,曾被梦中缠绕了无数次的兵团、农场、砍草、烧荒、诗歌、乒乓、恋爱与失恋……集体逼回了这儿,遗憾的是,一切变化有限,所有的梦景随着现实的枯燥重现而从此消逝了多年。
2013年,六十岁——六十岁啊,这个该诅咒的花甲之年啊,我才断然重新链接起残破的知青记忆,又一次登上飞向彩云之南的机舱,来看我的十八团来了。
朋友,你说吧,青春有几个十七岁?人的一生中,又能有几次三十四年的时间阻隔?
当机翼下的土壤下再一次泛红,当白云纯洁得像少男少女的未曾恋爱前的心境,当天空中的蓝色美丽成远古青悠悠的湖水,我沉寂许久的心不得不放弃了理性,让灵感砸碎了锁链。
对石林的阿诗玛,这位银幕上的偶像,我的脚步是匆匆的;蒙自的南湖在夜幕下闪耀点点辉光的时候,我向一位曾经沿湖漫步的战友,发出了一则短信。
只有当红河两岸金黄色的香蕉、青黄色的木瓜、圆滚滚的菠萝……冲击我视网膜的那一瞬,体内的苍老感顿时瓦解,它的废墟上长出了茁壮的春意。
不用一一叙述了:金平车站大门口那一声亲切的招呼,而县城的建筑群多得要用十个胶卷来拍;完全找不到旧日痕迹的勐拉街,据说那棵红花若云的攀枝花树不幸已经死掉;藤条江两岸的橡胶林和香蕉林争着向我撒娇献媚,团部或场部的小卖部早没有了红烧猪肉罐头……
走在满是落叶的胶林小道,望着道道刀痕密布、胶水遗迹深深的的粗壮树干,我突然怀疑起记忆的质量:是否我真的离开了这片土地,真的已经离开它10000多天了?
知青是我们集体的符号,兵团知青+农场知青是我们个性的称谓,我们是不幸的一代、幸福的一代还是两者兼而有之的一代?尽管,属于我们的时代全然过去了、这一问题仍在延续中或是说不那么的清楚?迈向古稀之年的途中,我们还会做些什么、还应该做些什么、还可能做些什么或者没有必要再做什么了?……
种种疑问困惑,不经意间袭击了我的神经元,以为已经清醒了的头脑,怎么又出了状况?怎么还发生这等幼稚年少的思维冲动?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回答,因为,此刻,老排长家的窗外,连那只精力充沛的大黑狗,都在那一大堆柴火旁,披着满身的星辉,舒服
地睡着了。
长江哟嘉陵江哟,南山哟歌乐山哟,我马上就要返程了,带着一大包物质和精神的礼品,回你的怀抱来了。
毕竟,毕竟我在你们怀中生活的年头,比南疆要多得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