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100多年来，中华志士仁人们所做的最重要的事之一，就是将中国拖出封建时代的泥沼，因为中国在封建时代实在沉溺得太久太久了。这个时代早期尚是生机勃勃的，在它的中期有欧洲黑暗的中世纪相对照，也还算可以，但弊端已现，病亦加深，我最近读到的黄巢杀尽士大夫阶层令我震惊，它属于封建时代产生的另一类罪恶。当欧洲于500多年前向工业革命挺进的时候，这个时代便进入它的衰老期，没落期，也是它的疯狂期。从明朝的东厂西厂清潮的文字狱可见一斑。
在这篇文章中我想表达的是：中国，公元21世纪初，这个时代已经走到它的尽头上了，已经油尽灯枯了，已经在进行最后挣扎了。这是真相，这是重重迷雾遮掩下的大真相。张子善也好，胡长清也好，赖昌星、余振东也好，他们所象征的，正是这一时代的末日之疯狂，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尽管这样的人物还会存在，还会有一番我们所不愿见到的丑恶表演，但大的趋势是他们所阻挡不了的了。有人夸大了他们的作用和能量，想想吧，他们比起占有了全国财富的满清王朝，比起当年垄断中国财富和权势的四大家族，算得了什么呢？而且结局比他们差得多了。
是的，我不否认，现在的人们随手可指出这样那样这儿那儿的腐败、腐朽等等现象，许多人的愤世嫉俗、怨气不满也是事出有因的，但是，如果我们没有看到封建时代在中国在作最后挣扎这一大真相，那么，我们就容易陷入悲观、沮丧、消极、无为的情绪中，有意无意中帮了我们最痛恨的东西的大忙，同时也延长了我们和我们的后人的苦痛和烦恼。这是不划算的，不明智的。
我们应该看到，一个世袭了100代人以上的时代（这是世界其他国家所没有的），其历史惯性力不仅笨重而巨大，而且是持续性是非常强的，连盖世伟人毛泽东最后也被它重创了一下（这一点上我们实在不能过于责怪毛泽东个人，它的对手委实太强大了，想想毛泽东进北京前为什么反复提到李自成和初进北京时固执地不愿住中南海就明白了）。近几十年来中国人所遭受的诸多磨难，更多的源自于封建时代的阴魂不散，现在我们对这一点看得越来越清楚了。
我们还应该看到，正因是其最后的挣扎（加上信奉“弱肉强食”原理的西方确实不愿有谁能比他们更强大，也要拼命进行骚扰，帮助这个时代的挣扎），所以，我们看到的不少社会现象是惊心动魄的，仿佛前所未有的。这一点应该算是正常的，历史早就为我们展示了丰富的案例，远的有火烧阿房宫，近的有渣滓洞大屠杀。这是一个曾经在中国社会中横行霸道、飞扬跋扈、践踏人权、寻欢作乐了几千年的时代啊，假如在它寿终正寝之前没有一番拼命挣扎，反倒是咄咄咄怪事了。
真正的问题在于，它还将挣扎到什么时候和什么程度，对这一点我持一种审慎的乐观态度，我认为，这个时代最最疯狂的挣扎（反扑）是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下半期至七十年代中期，那时它看起来甚至快要成功了，但它是不会成功也不可能成功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此后它就走下坡路了。之所以审慎，是因为这一时代在中国的社会之根、生活之根、文化之根、思想之根实在太粗太深太长了，往往在我们以费不尽的精力挖出了几大截，以为大功就要告成的时候，才发现另外的地方又冒出了散发封建气息的叶芽，那地下是一定还有没挖掉的根子。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更乐观一些，因为大的真相已经被我们发现了，我们所有创造性的努力最终是通向成功的，是有历史必然性的。我赞赏当年邓小平的坚决退休和如今十六大的和平交班，因为它是对那个没落时代的两记重拳。我希望更多的如“公民权利”、“人格平等”、“尊严无价”、“自立自强”、“人文关怀”、“以人为本”、“社会公正”、“政治文明”之类的语言出现在我们的媒体上，实践在我们的行动中，持之以恒，让封建时代最后之挣扎再也翻不起滔天大浪，只能发出几声惨厉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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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2、6原作于重庆
略改于2006、5、12重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