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7月某一天的夜晚,除了实在没有办法脱身的人以外,全中国的人什么事都不想干了,都坐到了电视机前。
商店商场里所有库存的随身便携型电视机早已一销而空,由康佳、长虹公司特制的世界最大尺寸的超级彩电矗立于每一座大中城市的闹市中心的街头,下午起,就有足球发烧友开始抢占黄金位置了……
一切只因为:今夜,中国决战巴西。
决战地点是在巴西首都里约热内卢,中国队要在那里报上届世界杯的一箭之仇,因为上届世界杯中国队进入四强之路是被巴西人挡住了的,虽然那一场大战堪称21世纪上半叶的经典之作,但终因中国队2比3的败北而使中国球迷耿耿于怀。
中央电视台的几大主力频道,从凌晨起就开始播放丰富多彩的节目──与中国足球有关的节目。
中央电视五台,主持人的讲台上,两鬓斑白的黄健翔、韩乔生、张路等人身边坐着特邀的容志行、傅玉彬、左树声、贾秀全……解说还未开始,不少人已泪光盈盈。
他们周边环竖着的是巨型大屏幕可视电话,现场连接着各地球迷协会的可视电话,以方便同步播放各地球迷中场休息时即兴发表的观感……
喏,第一个动人的镜头已经切进来了,那是一群中国老球迷正分别在吉隆坡、在伊尔比德、阿联酋等地伏地或抱头痛哭,他们是特意感到那里去观赛的,因为上个世纪他们还年少的时候,心灵曾深受三地的重创……
又一个感人的镜头切进来了,那是一群中国球迷在一座公墓里对着一块墓碑静静地默哀,坟墓里熟睡着的是一位少年,他在上个世纪末,因痛惜中国队再一次丧失冲出亚洲机会而含恨跳楼而死。男儿的泪水中,大把大把的鲜花洒向墓地,洒向天空……
中央电视一台零点后便开始现场直播的、在中国国家大剧院上演的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中国绿茵风雨路》,是特地选在这个时候播放的,播放完时,正是第××届世界杯杯决赛开始之时。
大剧院的宽阔舞台上,影视歌舞星云集,也有超级球迷、退役球星、足坛元老参加,上个世纪80、90年代风云一时的范志毅、郝海东、姚夏、黎兵、马明宇……等足球明星大都毫不犹豫的参加了排练和今晚正式的演出。
史诗由全国各地100万名以上的球迷、球员、球星面对双向电视的大合唱《我的中国足球》、国家大剧院的1000名合唱队员(全是球迷)作为领唱的宏伟场景拉开了演出的序幕:
“风潇潇兮我的中国足球
易水寒兮我的中国足球
壮士一去今回返兮
我的中国足球
…………”
不过,先让他们演一会再说吧,现在我们暂且离开现实的世界,到虚幻的互联网上去看一看。
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来,《中国足球》网页的访问人数创下了新的世界记录,特别是欧洲、南美的访问者大量增加。
其中,由《足球》报元老严俊君所写的《中国足球几大误区的终结》最受欢迎,文章写道:
……进入21世纪以来,痛定思痛的中国足球,在沉默的坚实的努力中终于走出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几大误区。
首先走出了人才结构倒金字塔的误区,现在不说甲A,连甲B、乙级队都有了自己强大的后备力量,在场上踢球运动员只不过是庞大金字塔的小小塔尖而已。职业联赛踢到了后来,大家争相炫耀的是自己后备力量的雄厚而不是一线队员有多么的了不起,是自己所在城市大中小学的草坪、灯光球场如何的漂亮了……
其次走出了教学训练方式上的误区,填鸭式的硬灌式的教学法终于被扬弃了,启发式、指导式的教学占了绝对上风,足球教师们视每一个球员的天赋灵性如奇异的树根,顺性而教,任其自然生长,独为一景,结果是个性鲜明的少年天才球星大批涌现,十六岁、十七岁的少年进入国家队、国奥队、甲级队的比比皆是,绿茵场上,一个古老民族的灵气与天才复活了……
第三是走出了现役球员精神苍白、素质低下的误区,球员们由挣钱为主的意识逐步提高到敬业为主的意识,再升华到俱乐部名声至上、国家荣誉至上、民族形象至上的意识,以及把这种意识化为超人般刻苦的训练和虚心的学习,一步步走得太不容易了,不知多少俱乐部的领队、教练为之付出了毕生的心血……
第四是走出了风格形成上的误区,那种以为单靠模仿借鉴就能形成自己风格的做法已成为永久的笑柄……
行了行了,伟大的网络也稍息一会吧,今夜足坛之风骚,谁人也别想独领。瞧,那位当年的“中国球迷皇帝”罗西,正伫立于新落成的“中国足球历史博物馆”大门前发表声泪俱下的现场演说:
“我不能忘记啊,我们冲出亚洲的路是那么的崎岖漫长,其中历经了两个黑色三分钟、魂断伊尔比德、12、12蒙羞之夜、恐韩恐日再加上恐伊……漫漫长路,何处是尽头,曾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和我的朋友悲观地认为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恐怕看不到中国队冲出亚洲的那一天了……
“我也不能忘记啊,如同长江黄河千曲百折归大海一样,在中国几代球迷的苦苦期待中终于迎来了到来了中国队冲出亚洲时的那一天;猛虎蛟龙般的中国队以四比一大胜20世纪的宿敌韩国队,给中国人送来了一个美酒狂欢的不眠之夜,啤酒商们向全国球迷倾情赠送了千百万箱啤酒,供狂欢之用;那一夜,中国商店的葡萄酒、白酒的销量剧增,不知有多少酒店酒楼一直营业到旭日东升;那一夜,在鞍山、成都、重庆、上海、广州、北京、沈阳,在中国广阔的城乡,不知多少男儿伏地嚎哭,多少少女沿街撒花,一个古老民族的现代激情得到了近乎疯狂的渲泄……
“我更不能忘记啊,当亿万双黑色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中国队打进世界杯十六强──当中国队以3比2击败了英格兰队时,中央电视台临时撤下预定的节目,改为现场直播北京和各地城市球迷的庆祝游行,有的城市里走在前面的手舞足蹈的居然是当地政府官员;游行途中,突然又传来了第××届世界杯已决定在中国举办的佳音,双喜临门,因忍受不了而突发高血压、心脏病的球迷无以计数……
“我怎样也无法忘记啊,中国的甲A终于成为世界一流甲级联赛,欧洲、美洲都买了转播权,中国的教练也开始批量输出了,中国球迷开始大批地出现在欧洲、南美洲、非洲的赛场上……
中央电视八台则不凑热闹,静悄悄地开始播放一部自己刚刚制作完成的大型专题纪实片《只差一步捧金杯》,片中全面回溯了本届世界杯开赛以来的中国队走过的非凡历程,尽管诸多镜头画面已经不属于新闻,但许多球迷还是把家中的某一台电视定格在上面。
让我们也来随意的欣赏一下吧──
画面:
中国各地球迷征订、求购、抢购本届杯赛球票的沸腾之景……
画外音:
数十万中国球迷将飞洋过海,首次相聚在梦寐以求的足球王国巴西……搞两张巴西开幕式的球票,居然成了恋爱中的女友的唯一要求了……
画面:
中国的城市街头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彩电……农村小院挤满了人群,人们是故意凑到一齐来看的……加班的公司员工也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围在彩电前或独坐在个人电脑前……
画外音:
轻松进入32强后,中国队的第一个对手竟是有“北欧海盗”之称的荷兰队,这是中荷两队在世界杯上的首次交锋……不过几乎没有多少人怀疑这场比赛的结局……
画面:
万万千千的中国家庭中、佳肴摆满桌,美酒待启瓶……所有的球迷协会人满为患,球迷们在大声地争论着今夜的结局和竟猜着比分……一家高档餐馆的大横幅上写着,只要中国队获胜,所有在座的费用全免……
画外音:
又是一个第一,中国队在世界杯上第一次遭遇德国队,那一路隆隆驶来的日尔曼战车,今夜,会在中国队的长城脚下嘎然熄火吗?……
画面:
比赛前的一个下午,中国足球队队员们正躺在草坪上呼呼大睡,一本本诗集、散文集、哲学著作盖在他们的脸上……晚间,风度潇洒的中国国家总理坐在看台上,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微笑,神态十分轻松……
画外音:
今夜与意大利交锋,球迷的心情是有几分矛盾的,大牌球星如云的意大利、意甲风云历历在目的意大利、风光美丽如画的意大利啊,中国不知有多少球迷对它一往情深。有证据表明,相当数量的一批球迷首次被迫放弃了看残酷的现场直播的打算……
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无与伦比的精彩镜头太多太多了……
现在,还是把我们的眼光转移到中央一台从现场发回来的一组镜头中去吧,因为镜头中出现了20世纪末涌现的英格兰天才球星欧文,作为本届杯赛特邀评论员的他,正在对一大群记者发表对中国队的观感:
“毫无疑问,世界足球最强大的前锋线属于中国(最多加上还同时属于巴西),它们还有世界排名第二和第三的后卫和中锋……
“中国队的几位世界超级球星正处于巅峰状态,任何想要同时盯死他们的努力都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使是神奇的巴西人……
“中国队踢的那种足球,早已经不是足球,而是一首抒情诗、一幅风景画、一种青春的浪漫与幻想,有如他们那神秘的武术、气功……
“至于谁将成为21世纪的贝利、马拉多纳、罗纳尔多,我想还是把今晚的决赛看完了再说吧……”
在另一个记者云集的地方,当年有“足坛外星人”之称的世界足球巨星罗纳尔多也在发表自己对中国队的评论:
“中国队越战到后面比赛劲头越足,这是最令对手生畏的地方之一,即使有足球机器之称的德国人,也为之大为头疼,国际足联的一再抽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兴奋剂方面的问题……
“中国足球队这次又故伎重演,决赛队员中将出现两张至今还未上过场的新面孔,对巴西队员来说,他们仿佛真正的天外来客一样陌生,这一奇招令巴西队员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间的体育评论却很少认为中国队的主教练是在冒险──是在下一种危险的赌注──而普遍惊呼,新一代足球天才将在绿茵场上诞生了……
我不得不极为痛苦地说上一句:足球的中国世纪,真的来临了……”
2001、6、23二稿于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