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我们去了云南
那是人类公元纪的一九七一年
在菜园坝火车站
在飘扬的红旗与挥洒的泪水
在同学紧紧拉住的双手
在一阵突然醒悟的青春之痛
在初生的恋情被掐断
在对生产建设兵团的憧憬中
我们
永别了黄金时代
那一年 我们去了西双版纳
去了德宏 去了耿马 去了密勒
去了河口与金平
十五岁 十六岁 十七岁的山城少年
两万多变声不久的中学少年
一群群不谙世事的
体格发育还未健全的
初中课程还没有读完的
唯有豪情勃发如长江巨浪般的
中国少年
听着古老蒸汽机车的震天嘶吼
去了传说中的云南
那一年 我们去寻找我们的梦
去开垦人生的处女地
是头顶香蕉脚踩菠萝
摔地抓一把花生的传言之引诱
是北京那位伟人的语录之激励
是帝国主义用橡胶卡祖国脖子的
现实之召唤
是神秘的西南边疆风光之鼓动
是军装 集体生活及每月28元工资之迷惑
已经记不清了
那一年 我们果断地下了户口
割裂了与生养我们的名叫重庆
的城市之俗缘
列车上南去的每一节列车上哟
都放飞着一只只思想的白鸽
枯燥的书本全扔在歌乐山脚下了
父母的呵护与呵斥都成记忆里的故事了
一种解放了的感觉
一种成熟了的感觉
高压电流一般击中了学生装
紧裹着的身躯
那一年 我们去追踪艾芫的南行记
去书写一部云南支边青年的史诗
我们不知道韭菜汤在等着我们的胃
不知道蚂蝗 野蜂 毒蛇 黑蚁或红蚁
以及某些贪婪的邪恶的欲望
在等着我们光滑的肌肤
不知道缺少名著缺少书刊的光阴
在等着我们嗷嗷待哺的大脑
不知道思念父母兄妹思念故乡的煎熬
在等着我们的心情
那一年 我们去报效国家
去为一种鲜红如血的信仰献身
后来的许多年
后来的许多个春秋在记忆中都模糊了
但那一年的日历
好像从来没有撕过一样的新鲜
那一年的照片
无论是独照还是合影的黑白照片
都保存得完好如初
那一年 我们去了云南
去了至今不知道该不该悔的云南啊
2004、2、1作于重庆南岸